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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3】《PDH前置》-26

warning:原创主角及原创角色。涉及可能出现的游戏内确实存在的设定的更改。


太一不出片刻便从寝殿出来,似是未和幽都王有何谈话。出门但见地劫侯端正站在边上,竟是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回去自己的院落休息。

太一道:“此番我来,又不要将他怎地,况且你也不曾真的将他当成个君主,又怎地如此。”

地劫侯道:“我自是不担心他。”

“那又为了什么?”太一问。“请放心,我来这儿,不过出于私心,小小的做点事情,同他有干系——”说着,回头瞧一眼寝殿,“同这个他无干系。”

“哦?”

“也同你无干系。”太一抱手作揖。“就此别过,日后再见了。”

“再见?”地劫侯道。“这就走了?”他说的很是讽刺。

太一顿足,不回头,道:“就走,他的事情,到底跟我也无甚干系,不过为了私心,又着实怜惜他……但讲到根基上,也是他自作自受,如今落到这地步,将来落到别的地步,也都是公允的报应。”

地劫侯道:“你这样说,听着倒不像是他的儿子。”

“本就不像。”太一道。“他也知道,我性情处世,更像帝俊一些,故而也不怎么喜欢我。”

地劫侯刚想说什么,听内殿有脚步声,略一分神,太一便不见了。幽都王从里头出来,站在飞檐的阴影里,问:“方才太一来过么?”

地劫侯没有说话。

幽都王就自己有了答案。“想来没有。”

地劫侯仍旧没有说话。

幽都王出了会儿神,道:“南海那处……”

“霜落上次传回讯息后,再无动静。”地劫侯道。“正想着何时去看看。”

幽都王说:“今日就走罢。”

地劫侯看着他笑起来。北溟众人都知道,幽都王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手段十分残忍,但没人知道,他如何对待自己不喜欢却又处理不了的人,正如地劫侯。也只好找个由头,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论及此处,地劫侯忽然就像方才太一说的那般,“着实怜惜他”了。

“陛下可是因为我提到了孤月氏?”地劫侯明知故问,果然见幽都王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加不好。

“不是。”

“我且先道个歉。”地劫侯躬身行礼。“陛下若觉得心伤,大可以拿素蕊和屿寒,来将我伤一伤,如此,也是有来有往。”

“现在就走。”

“是,陛下。”

于是北溟北最为神秘的一位诸侯,即刻启程前往南海,为他的君王寻觅伽蓝古国秘宝。对寻常人而言遥远艰险的路程,对他而言,不过是破开空间壁障,轻轻踏出一步罢了。


次日单樨宫起来,和牧云击风又去岛上闲逛。聊天时,单樨宫想到昨夜所见,便问了一句:“我昨夜里听见有两个人说话,一个姓牧一个姓温,白日却没有见过,是隐世高人么?”

牧云击风听见,面色十分古怪,过会儿方说:“可是一个叫牧星野,一个叫温雅彦?”

单樨宫说:“这倒不知了。只听似乎一个是医生,姓牧那个仿佛有个生病的女儿。”

牧云击风叹息道,“就是了。那姓牧的就是牧星野,也是束河王的后裔,他女儿牧静,今年约莫十二了,与她娘亲一般,天生的弱症,不能沾染红尘的。温雅彦是牧星野从冰心堂请来的医生,专在破云舟上为牧静调理。”

“破云舟?我也上去看过,怎不见?”

牧云击风拉他到开阔处,指点云层上方的一个小小黑点给他看:“是那艘,只住了他们三个,轻易不下来的。”

单樨宫点头,可总觉得有点不对。弱症如何就不能沾染红尘了?于是他问:“怎么个弱症?”

牧云击风想了想:“牧静的症候,我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和她娘亲一般。她娘亲生前身子好的时候,就住在凌云谷内,见过几次,只觉得弱不胜风,面白唇紫,动得略厉害就要捂着心口歇息好一会儿。也是因着弱症,又偏要妊孕,才丢了性命。樨宫,我同你说,你勿要向外讲。牧星野是机关术上的天才,他妻子活的时候,他和你见的那些意气飞扬的青年才俊没什么两样,端的是风神俊秀,谁想丧妻之后……”

单樨宫点头:“用情至深。”

“也伤的深。”牧云击风说。“不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单樨宫说:“没有了,只是想知道束河王的事情,加之左思右想,总觉应该亲自来跟你道谢道歉。”

“道歉做什么?”

“红木林那次,听说你很是着急,是我的疏忽,连带你受累,总要道歉的。”

“不必了。”牧云击风笑说。“知道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如是又住三日,才离开凌云谷。归程坐的是运输物资的大船,行走较慢,来往天虞岛与九黎腾龙渡口约莫一日半夜的时间。船工素来与此地三大门派一山庄的人相熟,听说是凌云谷的客人要走,便捎带上,还给单樨宫整理出最洁净的船舱。

船入夜启程,第二日正午抵达,有翎羽山庄特制的导航机关,只留两三人守夜便各自休息。单樨宫躺在床上,听外头海潮作响,不觉昏昏欲睡,又不能立时入眠,不免脑中思绪翻飞。想到束河王从前如何一个人物,如今也无人知晓了,又想到牧星野,可惜他虽天纵英才,情路却中途截断,又想到他女儿牧静——

单樨宫倏地睁开眼睛,因这突然的清醒——或是惊醒——而心跳加速。

面白唇紫,动辄心跳……

根本不是什么弱症,是心疾!

他从床上翻下来,跑到甲板上,眺望凌云谷上方的破云舟。搭载牧星野一家的那只飞得最高,在明亮的月光里,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遗传的先心病其实不多,也就百分之八,要注意就是不管先心病还是别的什么心脏病,一定避免去高原地带,本来心脏就有问题,还要跑去缺氧的地方,这不是自己找死嘛。”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记忆翻出来。单樨宫在甲板上站到海雾打湿外袍,才忧心忡忡地回去。

如果说牧星野醉心机关术,不知道心疾如何,也就罢了。难道温雅彦不知道吗?他可是冰心堂的医师……

进入船舱前,单樨宫再次抬头看那艘破云舟。现在,它似乎是深蓝天幕上一个不祥的黑洞。他很想将这事告诉牧云击风,但牧云击风定然不信,而且,牧云击风与牧星野似乎也称不上熟悉,即使相信,也不能贸然去说。如此思来想去一夜,单樨宫决定下次遇到伏融杰或是喻为堇,先问问温雅彦这人的医德,若他医德极好,想来是有别的方法治疗牧静的病。

下船后,单樨宫往孔雀坪去,因听闻帝师江怀逸隐居此处,而江怀逸不同朝堂厮混久了的,竟是半点官僚气息也不沾,是个妙人,还很会耍剑,不免去见一见。一见之下,果然妙人,同太虚观也有些交往,当下聊起来。

江怀逸问:“小道长这是去何处?”

单樨宫没有想好,犹豫一下,照实说:“没有想好。”

江怀逸笑道:“云游么?”

“也不是,只是没有想好。”

江怀逸就替他出主意:“九黎不过点点大地方,走走也就遍了,分个先后,只看你是想瞧景色,还是想瞧人。离这儿最近的,莫过于王城与龙巫宫。”

单樨宫端茶的动作一顿:“龙巫宫?”

“雪山之上,虽有壁障,想也难不倒小道长。”

去龙巫宫,自然就有可能见到六翮,王城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去了只是拜见师兄。当下做出决定:“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去龙巫宫的雪山该怎么走?”

江怀逸展开折扇,遮住半边脸,很是狡黠的笑:“小道长如此果断,莫不是传言为真?”

“什么传言?”

“江某听说,小道长自东海回归,病中有龙巫宫的帖子,是位姑娘给的……”

“你哪里听来?”

“小道长莫急,这消息也就几人知道,大家都不好事,不会传扬出去。”

单樨宫说:“自然是不能传扬的,说出去我却没事,让她怎么办?”

“哦呀?那竟是真的了?”

“……”

“无妨无妨,江某年纪大了,好奇心也强了,问问而已。”江怀逸合上扇子,随手取了九黎地图,给单樨宫指路。“随便的问问。”

“……哦。”

这帝师还真是个妙人,只要不妙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单樨宫一侧腹诽,一侧沿着雪山小道向上。此处壁障为巫皇女亲设,又经过数代弟子加固,如无邀请,绝无进入可能。然单樨宫刚一踏足阶梯尽头的平台,迎面无形壁障便解了一处,恰好容他过去。过了壁障,景色倏然转变,于千峰皓雪间现出淡色玉石雕砌的建筑,又有奇花异草。

单樨宫正疑惑,便有两个素色衣衫的女弟子来,盈盈笑着朝他行礼:“江先生说的果然不假,你这就来了。”

“啊?”

“你刚走,江先生就传信,不然怎会特意为你开山门壁障?”便簇拥着单樨宫踏过白草蔓蔓的小道。再向前全无道路,单樨宫见那两个龙巫女弟子气定神闲,仍旧迈步,料想必然使了什么术法,于空中造起一条无形的走道来,也缓步跟上。果然踏足之处坚实稳固,那两个龙巫女弟子也暗暗露出认可的神采。

“道长这时候来,偏偏不好看。”其中一个说。“龙巫宫虽在雪山之中,也同下方一样,春日景色更美,冬日实在萧条。”

单樨宫应着:“千山雪景,也极为独特。”心内实际想:原来龙巫宫也不像人家说的,凡事很冷,讲话更冷。殊不知这些龙巫弟子肯不冷,实在因为江怀逸与他们交好,而六翮这个师姐又对单樨宫与众不同的有点好,换了旁人来,少不得山门阶梯处就被拦下。

入得山来,自然先去巫皇殿。拜见长辈总要的,虽则这位长辈看着年纪很小,实际比十大门派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大。

单樨宫端正站着,向偃行道礼,等着偃还个给小辈的礼——一般都这样。但偃没有,她坐在悬空的华丽的椅子上,慢慢地换了个姿势,身旁侍奉的女弟子忽地领悟过来掌门是要做什么,忙不迭将手送上前,好让这个身量未足的人偶少女平稳落地。

偃站在地上,只到单樨宫胸口。她仰头看着单樨宫,眼睛毫无活人该有的气息,全然是死寂的。

单樨宫揣摩不透,不知自己应当如何了,只好弓起背,回以视线。

“啊。”偃开口,声音柔美,只是也没有什么活人气息。“你。”

“偃前辈?”

偃蹙起眉,歪头看他,这会儿很像个少女了。

“你是。”复又更加疑惑地看着单樨宫,没有说出什么。

单樨宫便说:“晚辈来找六翮。”

“噢。”偃点点头。“六翮的朋友。”看上去她放心不少。“应当有个朋友。”

“六翮定然有很多朋友。”

“嗯。”偃说。“你不是太阳。”

“……啊?”

“也不是他们。”偃说。“也不是她们,也不是我们。”

单樨宫求助地看向两边,但见其余弟子也不甚了解,只好说:“是,前辈。”

“但你是六翮的朋友。”偃又重复一遍,忽然笑了,抬手用冰凉的指头轻拍单樨宫的头顶。“六翮是个好孩子,你应当也是个好孩子。”

单樨宫听闻偃是人偶所化,龙巫宫又避世多年,门内弟子多冷淡,想来情绪表述不甚好,言谈上也不大“接地气”,可能是担忧六翮在外面交坏朋友,但见了自己,又觉得自己可以是个好朋友,故而这样讲。这么一想,单樨宫心里大大的膨胀了,便说:“前辈请放心,我定然不会将六翮带坏。”

偃没有点头,旋身上去座椅,仍旧那样坐着。立时有人引他去找六翮,道路上说了几句,单樨宫见她并不冷淡,反而很是可爱。

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在一处悬崖上找到人。龙巫宫的建筑同太虚观类似,中心聚集而四围分散,弟子居住的偏殿也都在雪山之间,彼此不相联系。单樨宫猜测他们平日也不互相拜访。

六翮住的地方离莫忘峰不远,一座小小的山峰削去上端,起了四面来风的建筑,用长且宽的厚纱做格挡。白日风来,便见烟青色的纱轻轻浮动,端的是仙气缭绕。

将单樨宫送到,引路的弟子就走了。六翮着他落座,端来陶的小火炉,用炭细细煨茶,又起身将纱帘固定住,免得单樨宫不惯雪山寒冷,吹出病来。

单樨宫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又觉得自己应当说些什么,可实在讲不出口。六翮也不讲话,只用一支白铜细箸拨弄壶里的茶。一会儿,单樨宫终于寻到一个合适的话题:“我怎么音乐听见有人唱歌?”

六翮道:“是翼遥的残影。”

“啊。”单樨宫应了声。他记起来了,那个巫女……

“听闻前些日子,九黎多了一处幻境,东皇太一也去探看过,却没有讨到什么便宜。江先生本要自己去瞧瞧,不巧得很,孔雀坪往城里去的路上又有流寇,忙着集结村里人驱逐贼人,一时顾不上。”六翮声音慢慢的,轻轻的,没什么起伏。

“嗯?”

茶煮好,一人一杯。是跟中原人喝的茶截然不同的东西。里头自然也有茶叶,却还加了盐和姜,以单樨宫来看,更似汤。不过一盏茶下去,浑身暖起来。

六翮提走壶,只留下陶炉给单樨宫烤火。说:“我正是要去看看。”

“那我和你一起?”单樨宫想也不想,直接说道。

六翮抿嘴笑:“自然的。”

单樨宫坐着烤火的时候,六翮已经收拾好东西,不过小小一个包袱,比单樨宫的还小一点。又去后头换过一身窄袖的衣裳,头发扎束起来。

单樨宫见了,问:“你们平日都不戴首饰么?”他记得上次翠微楼见到,龙巫宫内的女弟子均是戴着极精致的簪钗,她们本以银为贵,约莫是考虑人家大婚,戴素色的实在丧气,才换做金的。

“平日谁戴那个。”六翮说。“重的很……看着稀罕,是么?”

单樨宫脸上一红,点点头。

六翮又笑:“我们祭巫皇女的时候,还要隆重呢。届时你来,在边上偷偷的看就好,要将整套的衣裳首饰都穿戴好,没得两个时辰不行。”

单樨宫便在心里设想,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六翮也已经备好东西,两人便去和偃告别,而后原路走下长长的石梯。一路翻山越岭,回到九黎去。六翮对山间小路极为熟悉,比之单樨宫去龙巫宫,两人回来花的时间几乎可以不计在内。

刚一到孔雀坪,便见江怀逸站在村口。村口还多了几个壮年人站岗,各自手持长矛柴刀。

六翮道:“江先生,他们又来了么?”

江怀逸用扇子拍着掌心:“早走了,不过吓一吓。”又说,“你此时来,恐怕为了碧翎幻世?”

六翮点头。

江怀逸便露出一副很难办的神色,过会儿道:“因上次东皇太一去过的缘故,近来越发难以接近,但我想以你身份,恐怕还有几成机会。”

六翮点头道:“多少是我同门长辈,看在情面上……”

单樨宫被撂在一边,也不觉得受冷落。实际上他很习惯这种情况,桑山经常将他撂在一边,简直当他是空气。

在江怀逸家中略作停留,两人又去碧翎幻世入口。入口壁障稍一阻拦,即可洞开,两人入内,端的是另一面景象。日前玉玑子同东皇太一激斗的痕迹已在翼遥和孔雀神的力量之下全数抹去,幻境内诸人作息如常,渡口两侧贩卖鲜鱼、果蔬者祥和宁静,水鸟懒懒啄食。

六翮说:“看着十分正常。”

“哦。”单樨宫道。“该不正常吗?”

六翮摇头:“不该。翼遥之力果然强大……维系这样一个幻境,竟还能细致入微。”

孔雀灵宫的婢女已外出相迎,两人便跟着入内。只见孔雀神在灵宫庭院里修剪花木,六翮上前一礼,说:“打扰了。”

孔雀神摆手:“没有的事情。”遂拿着竹剪子出去,一会儿另一个白裙红衫的女孩儿进来,六翮才行面见长辈的大礼。单樨宫觉得不大对劲,尽管心知这就是翼遥,又觉得翼遥此时此刻应当已经灰飞烟灭,不该存在。

翼遥回了礼,道:“灵山宫里,诸人都还好罢?”

六翮说:“很好的。”

翼遥说:“你是为着东皇太一,因此过来?”

六翮点头。

翼遥笑道:“不妨事,早就看开。”侧身说,“幻境之中的茶点,你也略略尝一尝,虽则你吃了,也同没吃一样,但我这些日子,很是钻研一番,应当味道不错。”

六翮也笑。婢女在这儿摆下草席与小桌,就在花树下坐着。六翮与翼遥相对,单樨宫便选了旁侧的位置。婢女摆茶盏,却只有两个。翼遥为六翮斟过,全然不管旁边有个单樨宫,六翮向他一瞥,正要开口,单樨宫忙在桌下摆手指,意思是不必了。这边六翮同翼遥客套几句,也实在讲不到一处,不过两刻就躬身告辞,翼遥仍旧是没看到单樨宫似的。

原路回去,单樨宫觉得有点热,不觉走路靠边,近水还凉快些。走着总觉得不对劲,一路到出去,也没寻思出哪里不对劲来。

幻境中,翼遥也拿了一把剪刀,同孔雀神一道修剪花草。修着修着,讲起家常来。翼遥说:“今日来的小姑娘,很有意思,总是将眼睛往一边瞟,好似旁边有人似的。”

孔雀神笑了笑,“挨不住是心里有人呢。”

翼遥也笑。

出得幻境,走了一段,六翮忽然问:“你待会儿去哪里?”

单樨宫并没有想去的地方,原本是想到九黎城见见驻守的师兄弟,然后便回新址,听六翮这样一说,觉得自己应当有个要去的地方,且这个地方务必与六翮的目的地相似。只是他还未想出来,六翮又说:“我是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了,但出来一趟,好好玩玩是正经。”

“我也没有想去的地方。”单樨宫说,接着又说。“但是也很想到处玩玩。”

六翮外头看他,看得单樨宫心跳得很厉害。

“你不必同你师门说说么?”她问。

单樨宫忙道:“啊,我么,本来就是被撵着出来的,说我整日在观里,多大年纪了,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总要闯荡点名气出来,但我觉得没有……”他本想说“没什么必要”,然而这样似乎太过没有志气,恐怕六翮不喜欢。

“没有必要么?”六翮说。“人各有志,安安静静的也好。”她想到什么,又说。“譬如你们门中有一位前辈,向来也是安静稳重,哪里知道后来就弄得事情很大。”

“啊?”单樨宫茫然,他实在想不出有谁。

“我也是听说罢了。”六翮走在前头。“既然这般,就不回去孔雀坪,你从前来过九黎没有?”

“只那次经过,没有来过。”

“噢。”六翮看上去很是开心。“我可以领你玩,我很熟的。”

当下往东走,路上捉了一个小孩子给江怀逸带口信,想来是江怀逸的学生,见到六翮和单樨宫,像模像样地行个礼。

走到九幽洞附近,单樨宫只见眼前金光一闪,立马天旋地转,被人扑个正着。

“哥——”

单樨宫倒在地上,水缥灯歉疚地蹲在旁侧,说:“哥,对不住,一时激动。”说着,唉声叹气地坐下,也不管六翮。

六翮看看他俩,先是伸手将单樨宫扶起来,给他拍了身上的灰,又问:“你弟弟?”

“不是亲的。”单樨宫说。“就……那个,嗯。”也不管六翮明白不明白。

六翮显然明白了,她点点头,问:“你怎么了?”这话是对水缥灯说的。

单樨宫很怕水缥灯又要用对牧云击风的态度对六翮,孰料他打量六翮几下,竟然乖乖说出来,可见这神出鬼没的“弟弟”也看脸下菜碟。

“跟你们讲也没关系啦——”他拖着长长的调子,说。“师父让我找师叔回去,师叔都不肯见我,我有什么办法吗——这样子回去师父要不开心啦。”

六翮道:“你师父是?师叔又是?”

“刺神和刺神嘛。”

六翮想了想,说:“原是水明旌前辈……那你师叔在何处?”

水缥灯朝九幽洞里撇嘴。

“我想你倒不如让你师父来。”六翮说。“你说呢?”

水缥灯道:“我自然也知道——”他忽地住口,想了想,面露喜色。“你说的很对。”然后没了影子。

“……知道什么?好像就我什么都不知道?”单樨宫问。

六翮笑道:“他兴许是借着你的名头,去寻他师父了,届时你问一问不就知道。”

“啊?那你又知道什么?”

六翮见往来道路上无人,就和单樨宫边走便说。

这件事情,纵然是避世的龙巫宫也知道一点。

昔年水明旌是成过婚的,不但成过婚,还育有一子一女,皆拜入魍魉门下,学有所成。妖魔初犯沉船之地时,长子水行风率众抵挡,不幸被妖魔利爪所伤。寒蝉君思及早有人中妖魔利爪之毒化为尸兵,对同袍下手的先例,未曾带水行风回沉船内部医治,水行风也没能扛过去,终究是死了。寒蝉君心中痛疚难当,为着日后祭奠有所,却未有按着规矩将水行风的尸体焚烧,而是寻一处僻静干燥地方埋了。谁曾想几年过后,妖魔大举进犯沉船之地,水明旌幼女水行云参战时,在敌阵里见到了已经化为尸兵的兄长,错愕之时,便被水行风一匕贯穿了胸膛。由是,水明旌的一对儿女可以说是皆因寒蝉君而死,寒蝉君再难面对水明旌,更难以面对自己。他本想舍身断后,却侥幸保全一条性命——然而对他而言,保全性命更像是惩罚。之后,寒蝉君将自己的龙牙双匕送到一位四处漂泊的魍魉同门手中,自己废了一双手,定居江南桃溪,却又在桃李花林外头拾得一个婴孩,思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养育好,遂辗转送到水明旌的手里,这边是水缥灯的来历了。

“有人说水缥灯是黑狐之子。”六翮道。“我瞧着也不像,他哪里有狐狸尾巴和耳朵。”

单樨宫笑出声,他也觉得不像。

“想来水缥灯前辈已经原谅了寒蝉君,只是寒蝉君自己不肯原谅自己罢了。”六翮说。“如今魍魉也是用人之际,寒蝉君虽一双手废了,仍旧是个强劲的帮手,也难怪都想让他回去。”

“你都很清楚啊。”单樨宫说。“我都不知道。”

“江先生知道。”六翮说。“江先生真是两脚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正如上次,北溟的魔女萦尘将我同门姐妹十几人拐去,也是江先生告诉我们的,只可惜太迟了……”她叹息起来。

单樨宫想了想。

十几人?但萦尘那天只带了八个。兴许是路上水土不服,或是耐受不住萦尘的术法,又或是自己逃脱了……

被六翮这话勾起在北溟的回忆,单樨宫忽然想到托付郦清歌的狐女,不知她现今如何,应当是自己走了,只盼她能过得好些。狐类修成人形很容易,找个灵气汇聚的地方,七八年也行了。

一时又听六翮说:“除了被萦尘拐去的,尚有别的同门也不见了呢,大概也是红木林的茶摊,真真可恶。”她说的时候,脸颊泛红,很是气愤。单樨宫很是稀罕,因他见惯了龙巫宫弟子淡然冷漠的样子,六翮富有人气的表现,就让他格外喜欢。

“那几个也恶有恶报了。”单樨宫说。“不然我们去看看,免得他们暗地里还生事,如何?”

“好啊。”六翮点头。“就一路走过去罢。”

单樨宫一个恍惚。他居然要和郦清歌走一样的路了?——也许不是的,郦清歌似乎并不是按照顺序走的……

六翮是完全不知道他内心活动的,单樨宫没有和她分享的意思,这种事情,自己知晓就可以。他们又回到原本的行程上,往九黎城去。

“妃蝶轩的后头,还有一片宫殿,只是荒废很久,里头壁画都很好看,可惜过不去。”六翮滔滔不绝,对九黎行宫如数家珍。单樨宫顿觉好奇,不由问道:“你去过么?”

六翮将唇一抿。

单樨宫心道糟糕。

六翮说:“当然啊。我五岁之前,就是在那儿长大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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